前些天小姑父发了条朋友圈,讲吃饺子的故事。说以前他们家都是吃生肉馅的饺子,后来到了我奶奶家才知道肉可以熟了包。而且他觉得很好吃,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讨好丈母娘的成分。还说因为吃奶奶家的饺子胖了50斤,奶奶一个劲说胖了好。多么温馨的画面。我读完却心中不是滋味,好一个母慈婿孝!我们小时家里穷,基本吃不上肉,能吃上鸡蛋、青菜就不错了,豆腐都有些奢侈。父亲挣钱少,三个孩子要吃饭。尤其是他在罐头厂工作的那几年,几个月不回家,家里怎么过来的也不管不问。用现在的话,就是丧偶式育儿。有一次要凑钱给奶奶家,父亲偷偷地从三舅家借了块钱交了。母亲不知情,等父亲回家还商量卖点粮食。父亲见瞒不住才交代。其实之前父亲去奶奶家,因为没钱被毒打了一顿。爷爷、奶奶、小姑都下手,把父亲的上衣给撕坏了。?包父亲哭着回家,让母亲带着哥哥和我走。母亲一脸懵,上哪走?为什么走?后来钱交上了,奶奶也不会再殴打父亲了。我打开脑洞也无法勾画出那个小脚女人如何发疯打儿子,爷爷那时候还没得偏瘫,又人高马大,出手应该够狠;小姑豆蔻年华,有的是力气。他们在我家留下的照片,都是没笑脸的,嘴角是耷拉着那种。小脚女人还有个明显特征是眍?眼,这点遗传给了父亲,似乎也传给我和妹妹。眼窝深,则颧骨就显得高。她不喜欢父亲,顺延下来也不喜欢我们兄妹仨。我们小的时候她从来不看我们。有年夏天麦收季节,母亲想把我送奶奶家请她看着,她去地里收割小麦。小脚女人厉声:“你的小孩你抱走,我看不了。我养活儿子,不养活孙子。”其时三叔家的堂妹与我同龄,她给看。不知道是因为忌惮三叔的暴脾气,还是欺软怕硬。若说喜欢女孩,妹妹她也不给看。这就解释不通了。也有过“看”的时候,那时候我还穿开裆裤。站在堂妹的竹子小推车里,尿裤子了,小脚女人也不给换尿布,直到母亲傍晚来接我才发现裤子都湿了。当然,我小的时候确实顽皮。好奇心重,东看看西摸摸,还打开小脚女人的黑漆大橱瞅,从床底掏出各式酒瓶子玩耍。小脚女人火了,指责母亲说,你家的小孩怎么跟土匪似的。那时候不懂事,触犯了龙颜。但仔细想想,这话说的,好像我们确实不是一家人,因为她用了“你家”。我们也没在她家吃过饭,更别提饺子了。逢年过节,她在城里的儿子、女儿都来看她,送些好吃的,但她从来没给过我们。这也是为什么开头我看到招待小姑父吃饺子,感到愤愤不平。你儿子孙子都吃不上肉,你还跟外人吃肉饺子,这不更加印证了我们不是一家人吗?我把截图发到家庭群里,冷嘲热讽。?包父亲一句话也没说。他没解释为什么他妈吃香喝辣,我们却要吃糠咽菜;他也解释不了为什么哥哥弟弟都上高中,他只能上初中;他解释不了为什么给弟弟买了拖拉机上山采矿,而自己只有个独轮车;他什么也解释不了。小脚女人平时就是在家喝茶,把喝剩下的茶叶倒在花盆里。天井里有个小花园,各种花花草草被打理得异常旺盛。还有一棵大梨树、一棵樱桃树,至于结的果实被谁吃了,咱也不知道,咱也不敢问。堂屋里设有花堂,祭祀用的,烧香求得平安、心安。那个角落有些吓人,红红绿绿的,小时候不太敢看。即便小脚女人如此刻薄、寡恩,母亲依然履行着孝道。逢年过节要把最好的东西叫我们送去,我们懂事后也不再翻她的东西,也不怎么说话,其实她也怎么说话。坐一会就跑回家。过年的时候去给她和爷爷磕头,她从来不像别人的奶奶在土地上铺个袋子,免得跪脏了裤子,也不给我们压岁钱。似乎有一年给了妹妹50元,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,难道是良心的忏悔?还是觉得妹妹嘴甜值得嘉奖?我上高中的时候,小脚女人得了肝癌,医院拉回老家。临走那几天都是父亲伺候的,端屎把尿,其他人怕传染,躲得远远的。母亲则承担了给大家做饭的重任,这可是一大家子人啊。大女儿两口子、二女儿两口子、三女儿两口子、大儿子两口子、三儿子两口子,得做多少饭,像喂牲口似的,城里来的还特别能吃。小脚女人最终死于妹妹的生日那天,是够晦气的,原来那50块钱提前用在这里了。好在出殡那天也没叫我回家,理由是怕耽误高考。比较幸运,没出现在那个场合,怕哭不出来还得假装挤吧眼。听说参加仪式的队伍排到村口的公路,浩浩荡荡,堪称村里史上最壮观的哭丧队伍。之后的五七、清明、新麦、中元、冬闲、过年、元宵、周年、十年、二十年等上坟日,我基本没去过。用她那句话回敬,她养活儿子就让儿子孝敬吧,孙子免了。小脚女人,真的是三寸金莲的小脚。裹脚布我没见过,也不想见。清明记。江雪

老刘化名江雪,继续给你讲故事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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